Smiling in Slow Motion

三、關於離騷
之纏綿悱惻啊，美人香草，君之負屈原猶如帝王之負后妃，屈原哀怨的口吻真的跟深宮怨婦差不多，遇人不淑又死心塌地的專一（只可惜伊人始終在水一方，遙不可及。），堅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，真的是抑鬱而終啊，想來都覺得難過。

他說：「君王違背了約定，我為他的變心而難過……亦余心之所善兮，雖九死其猶未悔。（那是我的真心，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後悔。）

糊里糊塗的君王始終不能瞭解我的真心，眾女嫉妒我的美貌而造謠，我好抑鬱煩悶，就獨獨只有我走正道，我寧可死去或被放逐，也不願做出那樣的行為……忽反顧以流涕兮，唉高丘之無女。（這兩句是說，我回頭觀望流下淚來，唉這高山上竟沒有美女。但是，你知道的，女亦可解為汝，也就是「你」。所以，也可以這樣說吧：「唉這高山上竟沒有你。」總是不在身邊啊。）

人世混濁，好蔽美而稱惡，侯門深似海，君王又始終不覺悟，我怎能為他忍受這麼久呢？我請靈氛卜卦，他說兩美必能相合，天下廣大，何所獨無芳草兮，爾何故懷故宇？（你何必眷戀故土）人連草木的優劣都分不清楚，哪裡知道美玉的價值？

我內心仍舊猶疑不定，又請了巫咸來占卜。巫咸說：傅說在傅巖築牆時遇到武丁，武丁重用他不疑；呂望操刀割肉，仍為文王所提拔，去尋求志同道合的人吧。

我感嘆時代紛亂多變，何昔日之芳草兮，今直為此蕭艾（賤草）也？豈其有他故兮，莫好修之害也。眾芳委棄美質隨波逐流，只有瓊佩（依原字）寶貴卻遭人遺棄。我要四處漫遊去尋求。

靈氛既然說吉利可行，我就準備離開。何離心之可同兮？吾將遠逝以自疏。
我經過漫漫旅程，某天登上一極高之地，忽然望見故鄉，徘徊猶豫啊我顧而不行。」

寫到此，已經結束，可以想見他將歸去他的旅程，屈原終究太愛楚國太眷戀楚王，永遠都離不開的，他無法效忠另外一個國家另外一個男人。

亂（歌詞尾聲）曰：「已矣哉！沒有人瞭解我，又何必懷念故鄉！既莫足與為美政兮，吾將從彭咸之所居。」

彭咸為殷代賢臣，因殷王不聽勸而投水自殺，隱隱透露出屈原心之所向。（其實他已經反覆多次提及了：雖不周於今之人兮，願依彭咸之遺則。還有伏清白以死直兮，固前聖之所厚。以及雖體解吾猶未變兮，豈余心之可懲？）

屈原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錯，事實上也是如此，是故他堅決不對現實妥協，所以才落得這般淒涼，但他也說了，他毫不悔恨。離騷雖然反反覆覆訴怨，可是讀來還是覺得好（我詞窮，你看了就知道的，我前面已經說太多了。）。

納蘭性德：「讀離騷，愁似湘江日夜潮。」（此句本人不負出處之責任。）


四、關於九章
哀郢：
屈原去故鄉而就遠，順著長江、夏水流亡。他對楚國深厚的情感，表露無遺。

「心中恍惚，不知要到哪裡去？楫齊揚以容與兮，哀見君而不再得。船槳划動往前行，從此再也見不到君王了。

心中戀戀不捨，渺渺茫茫要走向何方？（他心中只有往郢都的方向。）
順風波以從流兮，焉洋洋而為客。從此就是異鄉客了。

心之不怡長久兮，憂與憂其相接。……忽若不信兮，至今九年而不復。九年沒有回去，人事皆非。心中一直悶悶不樂，無止境的憂愁。」

亂曰：「四下眺望，我好想回去，但不知要等到何時？鳥飛反（返）故鄉兮，狐死必首丘。信非吾罪而棄逐兮，何日夜而忘之？」（最後兩句是說：明明不是我的錯卻要遭到放逐，我何曾忘記故鄉？但我以為最後一句的翻譯有些奇怪，待查。）

涉江（哀郢姊妹篇）：
這篇裡他不再懷念楚國了（但我覺得他還是想念得很），他要鼓勵自己。

「世間混濁沒有人瞭解我，我要高馳而不顧。如果我的心是正直的，雖僻遠其何傷？
唉，我這一生沒什麼歡樂，孤獨地處在深山中。我無法改變我的心隨波逐流，本來就該永遠愁苦、一生不得志。

忠不必用兮，賢不必以。（忠臣賢人不一定被重用）
伍子逢殃兮，比干菹醢。（伍子胥遭逢災禍；在其他傳說裡，比干是被剖心的。）
與前世而皆然兮，吾又何怨乎今之人。

我要毫不猶豫的行正道，我本來就該在不幸中度過一生。
……
我要迅速的到遠方去了。」

我覺得他還是存有一線希望的，他還是想回去的。他準備了無數次機會給楚王，只要君王一個命令，他一定會馬不停蹄的趕回去，如此屈辱，他也願意。雖然他對自己這麼有自信，他始終認為自己是正道，可是，說到渡江南下的時候，他還是紅了眼眶吧。哀傷的語氣，難掩他的心思。不平啊，如此不平。

懷沙：
「變黑以為白兮，倒上以為下。鳳凰關在籠子裡，雞鴨卻亂跳舞。

懷瑾握瑜，卻無人看見。沒有人知道我的內涵。古來聖君賢相不並生，是什麼緣故？湯、禹久遠得無法追慕。

遭遇痛苦而不改變，我希望能如同古人一樣。不要憂愁、不要哀傷，人總有一天會為死亡所解脫。

亂曰：浩浩沅湘，分流汩兮。漫長的路如此幽暗，迷迷濛濛的通往何方？

伯樂已經去世，沒有人可以認出騏驥了。

世界上這麼多的人，各有各的命。人世間混濁不已，對人心又能奈何？

明白死亡無法逃避，又何必吝惜生命。明告君子，我將留下模範。」

子長說屈原寫下這篇以後就投汨羅江了，懷沙另有其意。末四句表明了其心不移，可是他選擇了這樣一種手段結束自己的生命，是報復吧，其實他可以繼續活下去的。

或許就因為只是繼續活下去，所以他寧可投江；他不想讓歲月一步步摧毀他，他選擇自我了斷，至少，這是最後一件他可以做的事。

吾將以為類兮。

TBC